瞭望｜科技右翼重塑美国

当前，科技右翼已显现出较强的(de)(de)政治参与能力，正在改变特朗普2.0时期的政治生态和政府形态，其利益诉求也在影响着美国(měiguó)科技与经济的互动关系 科技右翼凭借财富和与特朗普的私人关系发挥着影响力(yǐngxiǎnglì)，但民粹极右翼作为构成特朗普主义的主体与科技右翼分歧明显(míngxiǎn) 未来(wèilái)，科技右翼群体将更加重视与特朗普的捆绑，不断试探自身的政策塑造能力及对全球(quánqiú)政经走势的影响力 未来，若(ruò)高技能移民持续(chíxù)增加，财富将进一步向技术资本集中，中产阶层和工人阶层可能被进一步边缘化 民粹极右翼将高技能(gāojìnéng)移民与文化威胁挂钩(guàgōu)，而科技右翼的全球化视野与前者的本土主义形成对冲，可能导致美国社会(shèhuì)的文化共识进一步瓦解 文 | 张岚舒(zhānglánshū) 李峥 近年来，以(yǐ)彼得·蒂尔、埃隆·马斯克等人为代表的美国科技(kējì)右翼已成为一股新兴政治力量。他们以硅谷技术领袖和(hé)风险投资家为核心，在(zài)2024年美国大选中崭露头角，如今更在特朗普政府2.0时期持续发挥着重要作用。他们不仅在经济领域拥有巨大影响力，还(hái)通过政治捐款、政策倡议、影响公共话语和直接参与(yǔ)政府事务等方式发挥作用，试图重塑美国的政治格局与科技前景。 交易员在美国纽约证券交易所工作(gōngzuò)（2025 年 4 月 3 日摄） 新华社(xīnhuáshè) / 法新 在特朗普(tèlǎngpǔ)政府内部，科技右翼群体主要由“贝宝帮”成员及其(jíqí)关联人士组成。 风险投资人、贝宝（PayPal）联合创始人彼得·蒂尔在(zài)2016年就力挺特朗普(tèlǎngpǔ)，还被曝与美国副总统万斯政治联系密切。特朗普新政府(xīnzhèngfǔ)中不乏蒂尔的旧相识。 埃隆·马斯克在2024年大选中向支持特朗普竞选的(de)团体捐款超2.59亿美元(yìměiyuán)，并在其再次入主白宫后进入政府“兼职”，目前已带领政府效率部对政府及其相关资助机构进行大刀阔斧(dàdāokuòfǔ)的改革。 风险投资人、贝宝前高管戴维·萨克斯直接(zhíjiē)帮助特朗普(tèlǎngpǔ)在2024年(nián)大选中与科技行业关系升温并获得捐款。目前，萨克斯已成为白宫人工智能和加密货币事务负责人。 硅谷著名投资人(tóuzīrén)马克·安德森对特朗普在科技、经济等(děng)领域的人事决策具有一定影响力。 此外，特朗普(tèlǎngpǔ)新政府中还有数十位科技行业领军人物(lǐngjūnrénwù)以顾问等身份参与政府事务。 2024年大选中，科技(kējì)右翼群体(qúntǐ)不再满足于通过政治(zhèngzhì)献金影响政策，而是尝试“去中间人(zhōngjiānrén)”，直接与候选人建立强捆绑，还通过社交媒体和播客等向选民喊话。帮助特朗普胜选后，该群体的政治影响力获得了空前证明与延展。 科技右翼群体政治参与感增强在很大(hěndà)程度上源于(yuányú)对民主党的失望和自身实力的提升。 长期以来，硅谷和(hé)民主党之间(zhījiān)存在一种默契(mòqì)：民主党支持新技术发展(fāzhǎn)、赞扬企业家精神、在数字领域采取轻监管方式，科技大亨则支持自由主义、累进税制、福利国家政策、慈善事业和民主党候选人。然而过去四年，这种默契受到了巨大冲击。民主党政府连续加息导致硅谷科技企业遭遇了利率(lìlǜ)上升、资本从科技行业转移、垄断性行业机会紧缩和盈利能力下降等多重挑战；民主党猛推文化(wénhuà)(wénhuà)多样性(duōyàngxìng)、包容性、公平性，强调“政治正确”，要求科技企业遵守“进步文化”，给其发展带来了沉重负担；拜登政府实施(shíshī)高税收、反垄断、劳动保护等强监管政策，其中“未实现资本利得税”对于硅谷科技富豪的(de)资产增值并(bìng)不友好，对加密货币与人工智能行业的监管束缚也十分突出……在这样的情况(qíngkuàng)下，科技右翼群体迫切希望改变政策环境和企业内部文化氛围。 从核心意识形态上来看，科技右翼(yòuyì)主张(zhǔzhāng)技术加速主义，将技术进步视为社会发展(fāzhǎn)的(de)根本动力。在此基础上，其政策主张可以归纳为以下几点：一是崇尚技术乐观主义并主张放松监管。蒂尔倡导将技术发展作为“基本人权(rénquán)”，体现(tǐxiàn)了一种技术至上的乐观主义。科技右翼的核心诉求是减少政府对(duì)科技行业的监管，尤其是在人工智能、加密货币和(hé)自动驾驶等领域，他们还抵制对初创企业的合规要求。二是带有民族主义与孤立主义倾向。尽管科技右翼多为经济全球化的受益者，他们却普遍支持某种形式的民族主义，主张保护美国科技产业的全球主导地位。三是反建制并倡导个人自由(zìyóu)。科技右翼对传统(chuántǒng)政治机构和“管理主义”精英持怀疑态度，认为现代社会被自由派官僚过度控制。他们推崇个人自由和市场主导，反对多元化计划(jìhuà)和工会力量。 从实力上来看，作为硅谷新兴的“技术权贵”，科技右翼的财富和影响力(yǐngxiǎnglì)在过去二十年中迅速膨胀。马斯克积累了数千亿美元(shùqiānyìměiyuán)的财富，蒂尔则通过风险投资控制了多家科技巨头。同时，该(gāi)群体(qúntǐ)还押注加密货币并成为该领域(lǐngyù)的主导力量。此外，马斯克等人(rén)还通过收购社交媒体发挥了不容小觑的舆论影响力。这使得该群体渐渐具备了将自身影响力延伸至政治领域乃至影响选举和干预政策制定的实力。 相较于(yú)反对民主党，科技右翼参与政治在更(gèng)大程度上是受利益驱动的。 他们希望通过支持特朗普来塑造低税率和宽松的并购环境，获得收益稳定的政府(zhèngfǔ)合同，其中最为关键的是国防合同。硅谷自1950年后就一直依靠政府支持。近几十年来，随着硅谷的繁荣发展，国防合同的重要性有所降低(jiàngdī)。但新冠疫情暴发后，随着金融(jīnróng)投资(tóuzī)回报率下降、美国在全球市场(shìchǎng)中面临(miànlín)的风险挑战日趋复杂，国防合同的重要性再度上升。 基于上述诉求，科技右翼群体与特朗普和共和党在2024年大选中(zhōng)结成了紧密的(de)政治同盟，并希望在特朗普政府2.0时期获得政策(zhèngcè)与商业利益的双重回报。 机器人和模特(mótè)在美国加州旧金山湾区的“2024 硅谷(guīgǔ)时装周”上走秀（2024 年 11 月 23 日摄） 董旭东(xùdōng)摄 / 本刊 当前，科技右翼已显现出较强的政治参与能力，正在(zài)改变(gǎibiàn)特朗普2.0时期的政治生态和政府形态(xíngtài)，其利益诉求也在影响着美国科技与经济的互动关系。 从政府形态塑造来看，特朗普政府从人事(rénshì)任命到政策执行均呈现出鲜明的科技化和企业化特征。这一趋势反映了科技行业对(duì)美国政治的深度渗透，更体现了科技右翼在(zài)政府改革中的主导作用。 在人事安排(rénshìānpái)上，特朗普政府(zhèngfǔ)通过任命大量与科技右翼核心人物蒂尔相关的(de)科技人士，形成了一个以“硅谷系”为核心的权力网络(wǎngluò)。这一网络强化了科技行业在政府中(zhōng)的影响力，也使得特朗普新政府对科技化思路的接纳度和推进力度达到了空前水平。特朗普政府大量起用具有科技背景的官员，这些官员具有技术领域的专业知识和企业化管理思维，为政府科技化改造提供了组织基础(jīchǔ)。 在政策层面，科技右翼通过直接参与特朗普过渡团队和(hé)政府(zhèngfǔ)机构，正在推动政府的(de)企业化转型。这一转型的核心(héxīn)在于引入企业管理模式，提升政府运行(yùnxíng)效率，其中不少举措与马斯克接手推特后的系列做法一致。马斯克带领政府效率部为联邦政府(liánbāngzhèngfǔ)引入了类似企业绩效评估的做法，要求联邦政府雇员提交周报，并计划用人工智能优化政府运行，还在巨大争议中推动了政府机构的大规模裁员与经费削减。 特朗普政府与科技右翼也(yě)正在通过放松监管等方式，进一步(jìnyíbù)加强科技与经济之间的互动。 首先，科技右翼正在(zài)推动人工智能(réngōngzhìnéng)和国防科技的(de)投资热潮(rècháo)。与蒂尔相关的人工智能企业Palantir和Anduril在特朗普当选后股价飙升，马斯克的个人资产也在特朗普胜选后急剧增长。这种热潮不仅为科技右翼带来了(le)丰厚回报，也进一步巩固了科技行业在经济中的地位。 其次，科技(kējì)右翼试图通过“小科技”议程支持(zhīchí)初创企业，反击大型科技公司的打压，这不仅扩展了风险投资行业的空间，也为(wèi)科技行业的发展提供了更多动力。 再次，科技企业家和投资者在科技右翼的(de)影响下，更加(gèngjiā)重视利用特朗普主义与硅谷资本的联盟，推动全国范围(fànwéi)内的基础设施建设和技术投资。例如(lìrú)，OpenAI等企业与特朗普政府达成协议，启动名为“星际之门”的人工智能项目，计划兴建大型数据中心。 这种趋势强化(qiánghuà)了科技(kējì)行业在经济中的驱动作用(zuòyòng)，营造出政府借助科技行业的创新能力推动经济增长和国家竞争力提升的叙事，进一步强化了科技行业与政府的共生关系。 与民粹极右翼存在(cúnzài)矛盾 特朗普政府与科技右翼的(de)联盟将持续重塑美国的政治经济生态(shēngtài)，但这一联盟也存在不稳定性。 科技右翼与民粹极右翼之间的矛盾已成为特朗普(tèlǎngpǔ)政府的一大隐患。科技右翼凭借财富和(hé)与特朗普的私人关系发挥着影响力，但民粹极右翼作为构成特朗普主义的主体与科技右翼分歧明显(míngxiǎn)。 移民政策方面，科技右翼主张放开高技能移民渠道，特别是H-1B签证，以(yǐ)满足科技行业人才需求；民粹极右翼则反对H-1B签证，认为其(qí)剥夺了美国本土(běntǔ)高技能工人的机会。 自动化与技术进步方面，科技右翼积极推动人工智能、自动驾驶(jiàshǐ)和无人机技术；民粹极右翼则担心自动化威胁就业(jiùyè)。 监管方面，民粹极右翼主张更严格的儿童内容网络监管，如进行(jìnxíng)年龄验证(yànzhèng)等；科技右翼则反对此类干预。 两个群体的理念分歧在特朗普(tèlǎngpǔ)胜选后已有所显现，表现为硅谷名流斯里拉姆·克里希南出任白宫科技(kējì)政策(zhèngcè)办公室AI政策高级顾问的提名风波，以及两派关于H-1B签证配额(pèié)和(hé)审批的政策争议等。这些分歧源于商业利益和选民基本盘之间的矛盾。科技右翼重视(zhòngshì)行业利益，推崇精英治理与全球化，民粹极右翼则重视本土利益、反精英、反全球化。 在(zài)特朗普政府政策释放的(de)过程中，科技右翼与(yǔ)民粹极右翼争夺政策制定权的态势将(jiāng)日益凸显。目前来看，科技右翼话语权占优，这已引发共和党内部尤其是高层(gāocéng)的担忧以及特朗普团队的分裂。比如，众议长约翰逊等人就已出面批评马斯克相关“不当言论和行为”，试图将科技右翼与特朗普的政策议程加以区别(qūbié)，弱化科技右翼主导政策的观感。 未来，如果特朗普持续(chíxù)偏向科技右翼，那么共和党可能会失去部分传统选民，而民粹极右翼也有可能在(zài)2026年中期选举中反扑，通过(tōngguò)支持反移民候选人削弱政府执政(zhízhèng)根基。反之，如果特朗普迎合民粹极右翼，则(zé)可能导致科技右翼撤回资金、减少支持。短期内(duǎnqīnèi)，特朗普政府可能通过将各派注意力转到民主党和中国上，在相关问题上取得共识。同时，在政策上或一面(yímiàn)放宽H-1B签证审批，一面加强边境墙建设，形成“双轨制”策略，以平衡各方矛盾关切。但长期(chángqī)看，各方的深层矛盾不会消失(xiāoshī)，民粹极右翼极可能在后期迫使特朗普调整策略，限制科技右翼的影响。 美国社会和民意(mínyì)的分裂 美国科技行业正在形成共识——拥抱政治就是拥抱自身的(de)(de)发展。未来，科技右翼群体将更加重视与特朗普的捆绑，不断试探自身的政策塑造能力及对全球政经走势的影响力(yǐngxiǎnglì)。如马斯克作为政府效率部的负责人，已陪同特朗普会见泽连斯基和莫迪等外国(wàiguó)领导人，政治活动能力进一步提升(tíshēng)。 在这一群体的(de)作用下，美国社会的撕裂(sīliè)将进一步(jìnyíbù)深化。科技右翼已掀起美国国内关于新阶层的讨论，其代表的技术贵族和高技能移民(yímín)群体与民粹派支持的传统工人阶层在经济利益和政治(zhèngzhì)权力上已形成对立。未来，若高技能移民持续增加，财富将进一步向技术资本集中，中产阶层和工人阶层可能被进一步边缘化。这种“赢家通吃”模式将加深社会不平等，而(ér)科技右翼推动的技术精英治理模式与民粹极右翼(jíyòuyì)的草根反叛形成对立，可能会加剧政治极化和信任危机。 美国的文化(wénhuà)分裂也将(jiāng)更趋长期化。民粹极右翼将高技能(gāojìnéng)移民与文化威胁挂钩(guàgōu)，而科技右翼的全球化视野与前者的本土(běntǔ)主义形成对冲，可能导致美国社会的文化共识进一步瓦解。同时，左翼势力已出现针对马斯克的“反特斯拉(tèsīlā)”行动，全美范围内屡屡出现针对特斯拉经销店、超级充电桩网络乃至私家车的暴力事件。这种对特朗普政府和马斯克的反抗情绪，反映了美国社会和民意的分裂正不断加深。 (作者单位：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yánjiūyuàn)美国研究所)■